这是秋日最后一道阳光吧,照射在身上还有丝丝暖意,可应物却感受不到这种温暖。绿柳的脸色越来越苍白,后背的伤让她失血过多,她已经快到生命的尽头了。回邯郸是不可能了,必须就近找到医师,找到食物,应物甚至发现,自己已经迷失在这纵横交错的阡陌地带。
“哥,你在为我担心吗?”绿柳目光凝望着应物焦灼的眼、惶惑的脸,轻轻地问。
“别说话,省点力气。”应物本想斥责她,可说出的话却无比温柔。
绿柳笑了,笑得特别开心。她没有再问,可是已经无需再问,她自认为应物是喜欢她的,因此她鼓起勇气,偷偷在应物的下巴上亲了一下。
应物却并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,因为此时他的目光被一些散落的茅草屋给吸引住了,他们已经走过最荒芜的地带,来到了有人烟的村落。
此时恰是正午时分,村落中炊烟袅袅,不时还有鸡犬相闻,难得的一派和谐景象。
“有救了,终于有救了。”应物心中十分激动,大步向其中看起来最殷实的一户人家走去。这家人与其他几户人不同,虽然也是低墙矮门,却还有一个小小的院落,不似那种两三间土坯草顶的散户。
轻叩柴扉,开门的是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,佝偻着腰,目光茫然地从两人身上划过,当看到应物怀中满身是血的绿柳时,顿时惊慌起来,作势便欲关门。
“大娘,我……妹子受伤了,麻烦给个照应。”应物一只手轻轻抵住门,用祈求的眼神望着老太太。
“你去别处看看吧,这年月,我们家里也没吃的,谁都没法照应。”老太太见门关不上,便堵住门口不让进屋。
“我不要很多,我们就歇歇脚,找个医师,您只要给她口热汤就好了。”应物近乎用哀求的语气说道。
“没有,真不行,你还是去其他家看看吧。”
“奶奶,你和谁在外面说话?”一个爽朗的男子声音从屋子里传来,老太太闻言赶紧回答:“没有,一个问路的。”
“大哥,我妹子受伤了,想求你帮帮忙。”应物听见屋子里有人,连忙大声说道。
屋子里的人没有回答,却听到吱呀一声开门声,接着有脚步声接近。片刻之后一个身材高大长相儒雅的青年男子来到大门口,他看了看应物和怀中的绿柳,微笑着拍了拍老太太的肩膀:“奶奶,请他们进来吧,看他们也不像是坏人。”
“你们都是好人,我是坏人。”老太太嘟囔着往回走,故意把门弄得山响:“一天到晚接济这个帮助那个,你真以为这家是金山银山啊,过两天孔太爷又要来收租子,就等着把一家人全都饿死吧。我这一把老骨头死了就死了,你就忍心看着你那瘸腿的妹子也跟着受罪?”
“奶奶,你放心,活人不会屁被憋死。我这不是在家呢嘛,总能找到办法的。”青年好生安抚了老太太,然后微笑着向应物招招手:“小兄弟,先进来吧。”
应物感激地道了谢,抱着绿柳进屋。进去之后才发现这座小院虽然简陋,却治理得井井有条,院的四墙很干净工整,一侧搭了些瓜果植物,另一侧种了些小菜,菜地中的杂草除得十分干净,院子里有一个树,树下置了一张石几两张石凳,石几上还有一副未下完的棋局。墙上屋檐下挂了几串黍米,预示来年丰收,院子本身也打扫得很洁净,只一看便知道这家主人和平常农夫不同,颇有些雅韵逸致。
“小兄弟,这位女公子是你什么人?我看她受伤不轻,恐需要立即医治啊。”青年把应物领到一间卧房的卧榻前,示意他把绿柳放在榻上。
“我姓江,江应物,邯郸人,她是我妹子绿柳,本来我是来此地探亲,不想却在昨日夜里遇到山贼,应物力拙,致使妹子为山贼所伤。”应物低头回答,他平时从未说谎,此刻一说便脸色极不自然。
青年微微一笑:“原来如此,难怪我听小兄弟口音不像是本地人。在下徐勃,刚巧会一点点粗浅的医术,不知小兄弟可愿让我瞧瞧令妹的伤势?”
应物望向绿柳,绿柳坚决地摇摇头,她的意思很明白,男女授受不亲,她不会让其他人看自己的身体。
徐勃看出了其中意思,连忙说道:“两位不要担心,刚好我有一位小妹,可以配合我一起行医,我在屋外,只需要她帮我传话则可。”随即他扭头大声喊道:“徐慧,出来见见客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