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应物,爹,你们在哪里?”
一声微弱的哭泣声传入正在茫然无措的应物耳中,他浑身一震,循声望去,在一处岩石背后,一个娇弱的身影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,还不等站稳,复又摔倒在地上。
“绿柳,是绿柳。”应物大喜,刚要迎面跑去,突然从侧面飞奔出一匹战马,一个手持长矛的官兵迎着绿柳狠狠扎了下去。
“不要!”
应物眼睛瞬间瞪圆了,他感到双目开始充血,脑袋开始炸裂,整个身子都在战栗。他似乎又回到了东海的海底,眼看着即将到口的食物被吞噬。
世界似乎在变,变成了铅灰色,变得很慢很慢,他看着绿柳正艰难地想站起来,他眼睁睁看着官兵的长矛高高举起,狠狠扎下。
“不,有些东西我不容触碰;有些痛苦,我不允许重复。”
应物狠狠地咬着牙,他拼命提升着自己的速度,让自己回归正常,他的步子迈得很大,他的出手更凌厉,在长矛即将刺透绿柳的身体前抓住了它,随后用尽浑身的力量挥了出去。
一切,都仅仅发生在一瞬之间。
没有人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,只看到一道黑影投入了山林,只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,一切便归于平静。
应物扔掉手中的长矛,轻轻扶起绿柳,绿柳先是浑身一颤,在看清是应物后,一把将他紧紧抱住,眼中流着泪,想要张嘴说几句话,却最终晕倒在他的怀里。
应物感觉她的背上湿漉漉的,对着月光一看,上面全是血,他心里顿时慌了,赶紧把她抱起来。
“绿柳受伤了,哪里有医师?”应物茫然地左顾右盼,他想起了长生老人,可是回过头,看到他正被一支长矛狠狠钉在地上。
“邯郸,对,邯郸有,公孙令濮,他是邯郸有名的医师。”
应物抱起绿柳沿着大路奔跑,刀光剑影在身畔飞舞,他看不见;有人在对着他大喊,他听不见。就像是海底行走的那七年,他躲避着一切扑面而来的事物,踉踉跄跄,却又步履坚定。
当天际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身上的时候,应物终于惊醒过来,他低下头,看见绿柳正盯着自己笑,她的笑容好美好美,日光洒上她的长发,金灿灿的,在晨风中轻舞飞扬。她的脸很白,是苍白的白,可是阳光勾勒出金色的轮廓,证明她还有生命的活力。
“哥,你是不是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?”绿柳嘴唇翕张,喃喃地说道。
“什么意思?”应物心中一颤,脚下也缓了下来。
“自从那天看见你,我就喜欢上你了。”绿柳紧紧把脑袋贴在他的胸口:“要是,要是你能一辈子这样抱着我就好了。”
应物突然觉得很沉重很沉重,最初的一切行动都是出于本能,可是此刻却被绿柳一句话惊醒。自己抱着一个女孩,她很美,而且很喜欢自己,可是就是这份喜欢化作了枷锁。
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向往自由的?海底那七年吗?被公孙卿困住的时候吗?被子虚子姬关在地下的时候吗?被朱安禹抓住的时候吗?抑或是从出生那一刻起,自己就是向往自由的人?自由早已深深镌刻在骨子里。
应物终于在丛林中发现了自由,他看见了光,感受到风,可是从自己把绿柳从巨蟒口中解救出来的那一刻起,锁链已经悄悄套上了他的脖子。
怎么办?我该怎么办?
应物从来没有如此恐惧,也从来没有如此彷徨。他停下步子,茫然地四处观望,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,或者到底想要干什么。
要找回自由,难道,要抛弃枷锁?
随后,他看见了一群衣衫褴褛的汉子从丛林中走了出来,为首一个手握铁锤,极度猥琐的中年汉子咧嘴对着两人嘿嘿冷笑:“不负皇天,不负厚土,我凤青阳在此守候两日,终于等到有人上门了。兀那个家伙,放下你手中的货物,留下你身上的钱财,凤爷我就饶你一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