步允欢状似了然般点点头,瓷盖儿滞在空中,氤氲迷了眼,却也见她面靥笑春桃,微微扬声:
“说来这孟少将英勇,他日肃清那群贼人回朝,皇上怕是又得好一顿赏赐了,到时你什么贡茶饮不到?是我得去你府上蹭茶才是。”
说罢步允欢搁了茶盏,在案上落得一声响,她方才提高了声儿,将外头那些命妇的注意都引来了。
沈知鹤垂着的眸敛过三分讽,她自然知晓步允欢那些小心思,只是到底压下了嗤意,再抬眸已是满面的嗔,眉梢娇得令眼前人都一滞:
“恭王妃怎么成了亲还是这般爱笑话我,什么来蹭呀,明明在闺阁时,我得了些什么好的都是先予你的。”
三言两语,便将方才步允欢话里的火头化作为二人的好友之乐,还给足了步允欢台阶。
方才在一旁坐如针毡的两位夫人微微松了口气,连带着瞧沈知鹤的眼神都带了赞赏的意儿。
往日都听闻这位丞相女端庄持重,圆滑有礼,今日算是见识了。
步允欢翠羽般的眉川不动声色地拧了一瞬,快得令人捉摸不透,她娇笑了声,递了个意味颇重的眼波给沈知鹤:
“你也是惯爱取笑我,我往时不也是一得了些新鲜玩意便去寻你一同玩了?”
而后将婢女新奉上的糕点推去沈知鹤跟前,作了副嗲娇,复添了句:
“这不,红糖糕也给你先尝。”
沈知鹤回视,眉梢的娇也散了些,眨了眨眼,金玉繁缀的坠儿晃一晃,倾城一色都是她:
“那臣妇便谢过王妃了。”
步允欢瞧她鬓上钗,再往下望得那张皮相,指尖微动,眸底有嫉意一闪而过。
她自幼便是淮安最瞩目的姑娘,都是用锦绣堆出来的娇娇,步允欢这张脸也是她最傲的资本,可自从这个从甚么南方小镇出生的沈知鹤来了之后,她便不那么出色了。
那些,都曾是步允欢独一份的东西。
论家世,步允欢这正一品官虽重,可怎比得人家沈相?
论皮相,自沈知鹤及笄,沈相带她面见众人之后,世人谁不知那句“沈家有女,傲雪之姿,引满园芳色尽低眉”?
手上的锦帕被拽得更紧了些,步允欢眉梢都带了三分妒,沈知鹤尽揽她神色变化,也不点破,只举帕拭去唇边的碎屑。
“王妃。”
有侍婢步伐匆匆,在步允欢跟前站定行礼,偷偷瞥她神色。
步允欢闪过丝恼,只是掩盖得很好,沉声:“怎么了,慌里慌张的,没个规矩。”
“王爷回来了,正往这边走呢。”
那侍婢垂眸,声儿跟猫似的。
步允欢眸色微动,半阖着的眸蓦然睁开,青丝一绺在耳侧,被她抬手撩起。
这魏惊祁怎么想着过来了。
他昨日不是说……
想起昨日自己鼓起勇气去书房寻魏惊祁,足捧着参汤在门外候了两个时辰才见魏惊祁出来,她强撑着笑询问明日能否陪她一同赏花,魏惊祁却只吐了个“不”字。
闹了好大一个没脸。
沈知鹤侧眸凝步允欢半响,心底却只叹一句果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