莺儿倒掐银瓶弇口,合掌拢在爇过衙香炼蜜的博山炉上,只待冷馥凝壁,攒摄香魄,将作成沉香熟水。
香气拢了一室,书案旁端坐着的娇人正搁下狼毫,舒了口气。
沈知鹤转了转僵·硬·的手腕,待墨沉干尽,将那摞在镇纸下面的黄页抽出,置于身旁高高的一叠上。
瞧那厚度,几乎是将经书抄了个遍。
“夫人,让奴婢来吧。”莺儿听见声响抬头,忙将手中的东西放下,擦了擦手,上前整理已经抄好的经书。
沈知鹤轻轻嗯了一声,执帕拭了拭额上香汗,柳眉蹙了蹙:“该在阁中放冰炉了。”
“少爷早已吩咐下去了,很快便能用上。”莺儿将那叠黄页齐齐整整摞好,绞着眉,“您近来为抄这经书,累着了。”
“今日是我嫁来孟家第一年的老夫人生辰,可不能马虎了事。”
沈知鹤起身,莺儿为她撩起珠帘,入了内阁,在妆奁前坐下,她细细端详着脸,拿起朱红点了点唇,复言:
“孟府不缺金·银,老夫人信佛,我日夜抄经赠她,如此也能博得个好名声。”
莺儿为她理了理松动的髻:“还是夫人有远见。”
沈知鹤抿了口脂,云鬓上玉钗点翠,芙蓉花颤颤,远山肯做眉,佐以黛色,铜镜前裹着的画皮,是人间姝色。
“说来这孟府也是奇怪,”莺儿压低了声儿,“素来生辰宴都是晚间,老夫人却定了午时。”
“这回只是家宴一桌罢了,老将军喜静不爱奢华,那老夫人自然也紧跟着他。”沈知鹤瞧着装扮无不妥方才站起,侧眸,“将那经书拿上,咱们早些去给她贺寿。”
莺儿轻轻应了声是。
枝头露华都被日头晒散了去,光从树梢的罅隙里透下,虽然老夫人吩咐了不必大办,但孟府上下还是结了好些红绸,瞧着喜庆。
莺儿支一柄竹伞,为身前的沈知鹤挡着·毒·辣的日光,青石板上步伐声轻。
“劳王婆通传。”沈知鹤在主院前站定,朝身后的王婆说了声,微微垂眸。
王婆应了声是,稳步走至主阁内,半响出来,迎了她们二人进去。
云绸裹着沈知鹤娇滴滴的身子,刚踏入阁内的低槛,鼻尖便有檀香缭绕,细闻还带着股熟稔的甜。
她眸光一动,在距座上几步前站定,正正行了个礼儿:“儿媳请母亲安。”
“起来吧,坐。”
孟老夫人抬眸望了她一眼,一旁的宁知会意,忙上前在侧座置了个软垫儿。
沈知鹤见她动作,轻颔首,回了个笑,而后在软垫上坐下。
“膳宴未至,你来得早了。”孟老夫人腰骨挺直,望着沈知鹤,落声重重。
檐下铜铃叮当,沈知鹤接过宁知奉的茶饮了口,浸得人嗓音温软,她恭顺着眉眼:“母亲生辰,儿媳自当早来贺寿。”
而后予了莺儿一个眼神,后者敛着眉上前,捧着个稠盒,单手开了扣,奉在老夫人跟前。
沈知鹤站起身,直直跪下叩了个首,额头触地声响响:
“儿媳知道母亲在兰若寺供了金佛,特意抄了十卷经书予母亲作贺礼,好一尽儿媳心意,只愿母亲身体康健,福寿绵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