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应该承认,这是舞会的王后呀!”一个蓄着小胡子的年轻人说道,他的肩膀正顶着于连的胸口。
“整个冬天,福尔蒙小姐一直是最漂亮的,”旁边一个人说道,“如今发现自己降到第二位了,你瞧她那古怪的神色吧。”
“真的,她竭尽全力想要使人喜欢她。你瞧,在跳对舞的时候,她独自在中间跳,她的微笑是多么可爱。真的,这是千金难买的呀。”
“德·拉木尔小姐好像还能控制住胜利的喜悦,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胜利。她好像害怕跟她说话的人喜欢她似的。”
“妙极!这才是诱惑的艺术啊!”
于连想看看这个诱惑人的女人是什么样儿,可惜白费气力,七八个身材比他高大的男子遮住了他的视线,他一点儿也瞧不见她。
“在如此高贵的仪态里,有多少妩媚!”小胡子年轻人说道。
“还有这双蓝色的大眼睛,这么慢慢地垂下来,正当它们要流露真情的时候。”旁边的人说道,“真的,再没有比这更妙的了。”
“你看,在她身边,美丽的福尔蒙小姐显得多么平常!”第三个人说道。
“这种矜持的态度好像在说:如您是配得上我的男人,我对您会是多么可爱啊!”
“唉,谁能配得上高贵的玛特儿呢?”第一个人说道,“也许是一位君王,英俊、睿智、身材匀称、战场上的英雄,年纪至多不过二十岁。”
“俄国皇帝的私生子……通过这桩婚事,可以为他建立一个君主国;或者干脆就是德·塔莱尔伯爵,他那副尊容,简直就是个穿戴了衣冠的农夫……”
门口不太挤了,于连可以进去了。
“既然她在这帮公子哥儿的眼里这么惹人注目,倒也值得我耗费一点精神研究一下。”于连心想,“我可以借此了解这些人的审美观。”
当他用眼睛去追寻她的时候,她也看到了他。“我的责任在呼唤我了。”这时候他除了表情冷酷之外,心里已经没有愤怒了。他的好奇心使他愉快地走上前去,玛特儿那种领口开得很低的衣衫,使他的愉快迅速增加,但说句实话,这愉快并不怎么符合他的自尊心。“她的美充满青春的活力。”他想。他们之间隔了五六个年轻人,于连认得出是刚才在门口说话的那几位。
“先生,您整个冬天都在这里,”她向他说道,“今晚这个舞会,在这个季节里,真算得上是最漂亮的吧?”
他不回答。
“库隆的方形舞我觉得很可爱。这些夫人们跳得也很熟练”
几个年轻人都回过头来,想看看这个最幸福的男人是谁。她坚持要得到他的答复,可是那回答却令人泄气。
“我不是一个好的评判,小姐,我整天的生活便是抄抄写写,像这样豪华的舞会,我还是头一回看到。”
小胡子青年们听到于连的话,感觉愤怒。
“您是一位圣贤,索黑尔先生,”她继续说道,更觉得他有趣了,“您观察所有这些舞会,所有这些庆祝会,像一个哲学家,像卢梭一样。这些疯狂的事只能使您感到惊讶,却不能引诱您。”
这个名字把于连的迷梦惊醒了,把他所有的幻想从心里驱逐得干干净净。他的嘴角流露出一种也许有点过分的轻蔑的表情。
“让·雅克·卢梭。”他答道,“在我眼里,当他批判上流社会的时候,不过是个傻子。他根本不了解上流社会,只带了一颗暴发的仆役的心到那里。”
“他写了《社会契约论》。”玛特儿用崇拜的口气说道。
“这个暴发户虽然鼓吹共和政体,反对君权,但是如果有一位公爵,改变一下饭后散步的方向去伴送他的朋友,他会乐得发狂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