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亦珍母亲曹氏察觉出异样前,寻了个风和日丽的午后,到母亲屋里陪母亲说话,哄得曹氏开怀笑了几回,这才轻描淡写地对母亲道:“娘亲,女儿将茶摊收起来了。”
曹氏一愣。“好好的,怎么把茶摊收起来了?”
不等亦珍解释,曹氏便恍然大悟,轻道:“可是有寻咱家的麻烦?”
不然以女儿和汤妈妈夫妻俩的性子,万没有收了谋生用的茶摊的道理。
亦珍按住了她的手,“娘亲切莫胡思乱想,大夫叫您安心静养,您忘了?”
曹氏浅笑,“还能是个纸糊的,稍微一戳就破了不成?娘要是这点子事情都承受不起,怎么能千里迢迢带着从京里到松江来投亲,又一手把拉扯大?”
亦珍闻言嘿嘿笑,“娘亲便是那铁打的女金刚,也得休息休息不是?”
曹氏听女儿这样形容她,忍不住捏了她的面颊一把,“这孩子,怎么说的话?”
又觉得指尖下头,女儿的面颊消瘦了不少,心下一阵凄恻。
“娘亲,女儿将茶摊收了,不全是因为有寻咱们家的麻烦。”亦珍缓缓对母亲曹氏道,与其叫母亲胡乱猜测,弗如由她将事情讲与母亲听,只不过隐去了其中那些糟心事儿。“汤伯一年比一年老了,身体虽说还硬朗,但总不如早几年那么朗健。女儿有时看汤伯弓着背,一路吃力地推着鸡公车走前头,实是不忍心……”
曹氏拍拍女儿的手背,她的女儿,是个心软的孩子呵。
“……再说茶摊开露天处,刮风下雨都不方便支出去,一年里总有好些日子没有收入。平时支桥下,天儿热天儿冷的,客坐着喝茶也不舒服。”
亦珍一一向母亲陈明自己观察下来的结果。“女儿一是想避开那些个寻事的,二也是想细细筹划了,寻一间连后头宅院的铺面,开个小馆子出来,仍可以卖酸梅汤桂圆红枣茶各色茶果,亦可做些其他的吃食,供客选择。这样汤伯也不必每日推车走出老远去,寒冬酷暑地受苦挨累……”
曹氏听女儿娓娓道来,有条不紊,竟是早就打算好了的,并不是一时冲动。
“可寻好了铺面?”
“不瞒娘亲,女儿年岁小,没见过什么世面,又哪里懂得这些?是以冒昧去求了丁娘子帮忙打听。”亦珍实话对母亲道。
曹氏一边欣慰女儿做事老成稳重,一边又暗自伤感自己的身体不争气,到头来竟不能教女儿安心快活无忧无虑直到出嫁。
亦珍最怕母亲胡思乱想,倚母亲肩头,笑呵呵道:“凭娘的一手好厨艺,以及女儿这一学便会的天赋,整治几个独门拿手好菜不成问题,到时保管每日里食客如云,生意兴隆,娘只管数银子数到手抽筋。”
曹氏听得噗嗤一笑,“说什么傻话。”
这时候汤妈妈进来禀报,丁娘子家的丁胜媳妇儿求见。
亦珍知道这丁胜媳妇儿是丁娘子跟前得力的婆子,遂请母亲曹氏好好休息,叮嘱汤妈妈陪着曹氏,自己带着招娣赶紧到偏厅里接待丁胜媳妇儿。
丁胜媳妇儿三十岁上下年纪,生得一张圆脸,见先露三分笑,看起来很是和气。见亦珍带着招娣进了偏厅,忙自椅子上起身见礼,“奴婢丁许氏见过余家小娘子。”
亦珍回礼,“见过丁家婶子。”
丁胜媳妇忙摇了摇手,“不敢当,不敢当。家老夫差奴婢来,与小娘子说一声,小娘子所托之事,如今有了眉目。请小娘子明日巳初往谷阳桥东缸甏行里陶家铺子一见。”
亦珍想不到这么快就有了消息,心下高兴,又向丁胜媳妇儿微微敛衽,“多谢丁家婶子相告,烦请婶子代为转告丁婆婆,小女子定当如约前往。”
丁胜媳妇还礼告辞。
招娣送丁胜媳妇儿出门,门边碰见提了四色点心纸包的汤妈妈,汤妈妈将点心交给丁胜媳妇儿,“带着路上吃,解解厌气。”
丁胜媳妇儿爽快地笑纳,回去复命去了。
汤妈妈推一推招娣,“学着些,往后跟着小姐出门应酬,情往来,要学的地方还多着呢。”
又细细对招娣说,大户家主跟前得用的丫鬟婆子媳妇子,有时比不受宠的姨娘庶子女都威风,万不能小看了他们。便是不能交好,也绝不可得罪。似丁胜媳妇儿这样,代主家前来传信,特特跑一趟,假使不给点辛苦钱,也不好教她空手而归。家里旁的没有,精致的点心总是有的,准备个四色点心或者做得再好看些,备个点心攒盒,总是要的。
招娣听了,认真点头,表示知道了。
只不过汤妈妈一见招娣那一脸似懂非懂的表情,便晓得这一番话,这丫头多半听进去,却未必领会得。心想待接物原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教得会的,以后多提点着她些。何况师傅领进门,修行个,最后到底能不能独当一面,还要看招娣自己的了。
这一点上,小姐倒似天生便开了窍,外头从不怯场,亦不畏首畏尾,很是落落大方。若非如此,怕是也不会有这样一番际遇,得了丁娘子的青眼。
次日亦珍早早便醒了,她头晚一宿没睡好,心里描摹揣测着陶家铺子的模样,又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规划自家小店的雏形,直到敲了三更四点,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。天不亮,鸡鸣第一遍的时候,她就起了。
也不叫招娣掌灯,自己摸黑穿了衣服,下得床来,到后头院子里提了井水上来,燃着了炉灶,烧了一镬子热水,擦牙洗脸。然后回屋,拿篦子将头发细细篦了一遍,等她将头发都梳好,仔细扎成三髻,天也放亮了。
招娣迷迷糊糊地起身穿衣趿鞋,捧着脸盆到后院去筹水,有些惊讶地发现灶台上热水已经烧好了,心道汤妈妈今天起得真早。待她洗漱完毕,端着筹了水的脸盆回到小姐屋里,轻手轻脚进了里间,想掌灯叫亦珍起床,却倏然发现小姐已经早早起来,洗漱完毕,正坐床边,笑吟吟地望着自己。
“小姐!”招娣顿足,“醒了怎地不叫奴婢一声?”
亦珍站起身来,“不想吵醒了,想叫多睡一会儿。”
“小姐真是的!”招娣埋怨。这要是教汤妈妈知道了,简直就是她偷懒无疑了。